三叶龙井茶

【洋灵】Merry Christmas Mr.Lee(3)



第三章


尽管差不多退烧了,但胃似乎被感冒牵引出了共鸣,拿起接力棒开始折腾自己的主人。宿醉那天的记忆并不清晰,但身体对疼痛的记忆却一笔一划地刻在潜意识中。那种感觉并不尖锐,只是钝器一般来回碾压着五脏六腑,不时冲撞击打着胃壁,不撕心裂肺却是连绵不断的折磨。活像被温水煮的青蛙。

岳岳赶到医院时木子洋正对着墙发呆。

“怎么?魂儿丢了?”

“小弟让你来的?”

“嗯。”岳岳脱下满是寒气的大衣,拉了个椅子坐下。“这次回来,打算做什么?”

“要在这边开个分公司,还得做调研,估计以后我和路缨主要负责国内的业务。啊,忙完公司的事儿还得准备新专,都没什么时间休息,唉……”揉了揉胃,过段时间怕是连安安静静生个病的空闲都没有。

“你和小弟呢?”

“怎么都这么八卦。多读点书听听百家讲坛不好吗?”

“你们要是有问题哥哥可以调解调解啊。刚我听小弟语气可不是很开心。”岳岳搓搓手哈了口气。

木子洋揉肚子的手停了下来,沉吟一会儿,缓缓开口,“老岳,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些离我们极远的星星,可能已经不存在了,爆炸了离开了或者其他什么情况。”

“但是因为太远了,光传到我们这里走了很久,我们看到的其实是几百年前几千年前的它。所以即使它消失了,我们还以为他在原地,还是一样光亮。”

“这不是常识吗?”木子洋还在盯着对面的墙,岳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一片苍白。“你想说什么?”

“人为什么永远后知后觉呢?”

“伤口也是,痛苦也是,灾难也是。”就好像他的胃,发觉的时候已经在疼了,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疼得呢?会不会在神经抖抖索索传来痛感的之前,已经受过一段煎熬,只是没通知到他的大脑?抑或是他刚刚专注于某人的一颦一笑忽略了这种痛感呢?简直是薛定谔的疼,没处论证。

岳岳一时语塞,啃了一口苹果,嚼了21下才咽下去。

“您这是进军青春疼痛文学领域了?”

木子洋晲他一眼,手又开始在肚子上转圈。“这是会思考人生,和你们这些没理想没抱负的人不一样。古人云四十不惑,等你四十的时候告诉我是不是真能不惑了。”


“人的头上有7窍,有7项美德,7大罪恶,苏美尔神话里有7个恶魔,希腊字母中有7个元音,炼金术士认为有7位主管命运之神,摩尼教有7本巨著,基督教有7次圣餐,古希腊有7位圣人……”

7,对灵超来说似乎也是一个命数,就好像,他和洋哥刚好差了七岁,就好像,从出道到现在,刚好七年。

头疼,行程表上的字跟古老神秘咒文一样,密密麻麻,他懒得看也看不进去。

孙衍拿着几分资料进来,“陆导刚刚发消息,有个角色想让你过去试试,喏,剧本大纲,看你有没有兴趣。”

“啊,对了,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吧。”

差点忘了,灵超阖上手里厚厚的资料,思索片刻,堆出一个甜甜的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小衍,“衍哥~”

孙衍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别,别这样,有事儿您说。”

“我们把行程挤一挤,生日那天给我放个假好不好嘛~”十足乖巧,十足可爱,还掺了不标准的台湾口音。

“行行行,有话好好说,24的大老爷们儿,就别撒娇了吧。”满脸嫌弃的收拾收拾资料逃出办公室。

留下得逞的灵超在里面桀桀地憋笑。

孙衍是他同校学长,最大爱好是健身和看抗日剧或者战争片。尽管见识过这个圈子里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依旧没撼动他铁直的个性,大街上看见俩男的牵手都能抖半天鸡皮疙瘩,习惯称呼成年男性为“大老爷们儿”。没什么比“大老爷们儿”对他撒娇更好用的了,能恶心到他无法思考。

得了一天的假期,灵超打算回家看看,说是回家,顶多也就是站在楼下远远看一眼罢了。他还没打算回去见父母。“合适的时机”说来轻巧,实际上就如同菜谱上“加入适量白糖”一样让人战战兢兢,所以他至今没找到契机。

飞机落地,河北的空气干冷,倏然吸入肺腑会有刺痛感。周遭都是等行李的乘客,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低声交谈。一瞬间恍然回到了十五岁的那个车站,缭绕着泡面的味道和人挤人的汗味,人群中好像只有他是独自的一个,没人等他回去,也不会有人在前面接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刚刚到出口,就看见外面接机的人群里举着硕大一个写着“李英超”的牌子。

卧槽?

灵超顿住脚步,赶紧从出口缩了回去,长腿后撤一步移到了门后。行程应该没暴露啊,怎么还有粉丝来接机?

戴着口罩墨镜鸭舌帽的灵超先生站在机场出口鬼鬼祟祟的向外探头,很快引起了地勤人员的注意。

“您好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哇。”被吓了一跳,“没有没有。嗯,那个,姐姐,还有别的出口吗?”

“这个时间别的出口都关闭了,只有这边了。”

“嗯……好吧,谢谢。”帽檐往下压了压,灵超拉着行李走出去,往那个牌子反方向望去,不紧不慢,尽量做出一副无关群众的样子。

“二狗子!”

嘈杂的人声中突然传出一个清晰温柔略带鼻音的男声。

灵超一个踉跄,声音真熟悉。

“这边这边二狗子!”那个硕大的牌子晃了晃,露出一张和他一样戴着墨镜口罩鸭舌帽的脸。

灵超不太想认识他,但无奈此人声音出众,喊出来的名字也很是惊天动地,眼看就要引起围观了。

名为“二狗子”的男子帽子快压到下巴,刚刚装出的优雅从容一扫而空,拉下晃着牌子的手,快步走出机场。

“这小孩儿穿的还挺时髦,就是名字有点儿土,哎,这个年代谁还给孩子起名叫二狗子啊。”旁边接机的大妈和朋友讨论。


“你喊谁呢李振洋儿?”咬牙切齿一派嚣张的气势,拿着肩撞了过去。

木子洋闪都没闪,任凭男孩子削瘦的肩膀撞上自己胸膛,“总不能喊李英超吧,万一有人认识你怎么办。牌子不一定能看见,喊出来可是谁都听得到。你就知道闷头走,还好老子眼神儿好。”一手拉过灵超的行李箱,一手拎着牌子。

“眼神儿可太好了,裹成这样我妈怕是都认不出,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似乎很是得意。

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呢?

“你身体怎么样了?”自从上次医院一别他们俩都忙的很,也没再见过。岳岳说木子洋已经恢复了他才稍稍安心。

“没事儿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的?”

“怎么这么多问题?”木子洋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虽然抱怨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他的疑问,“老岳说的。”

大嘴巴。灵超暗自吐槽。

三百公里之外,岳岳在自己家里打了个喷嚏,“哪个小崽子背后说我坏话呢?”

“说不定是哪个小崽子想你了呢。”一起开黑的卜凡幽幽地接了一句。

还有问题想问,然而上了车灵超才发现还有别人,刚到嘴边的疑问没说出口。

“醒醒,要走了。”

木子洋打开前排车门,拍了拍驾驶席的座椅,看路缨醒了又打开后排车门,坐到灵超旁边。

“嗯?唔……你接到人了啊。”是个好听的女声,刚睡醒的声音有些娇嗔。女孩眨了眨眼睛,笑着对灵超伸出手,“你好啊弟弟,我是路缨,李振洋的同事。”

“我下属。”

“去你的。”

“姐姐好。你们是来这儿旅游的?”灵超收起了刚刚对着木子洋的嚣张跋扈,换上乖巧的笑。

“调研。”木子洋劫了话头,抢先答道。

灵超在飞机上休息过,此时也没什么睡意,而木子洋已经撑不住闭目养神去了。

精神最好的是司机路缨,一边开车一边天南地北地跟灵超聊了起来。聊到了木子洋初中时期的故事,灵超才知道路缨和他是初中同学,面上依然挂着恰到好处的笑,耳朵却认认真真地支了起来,生怕漏掉什么信息。

路缨讲到了李振洋从初中就是校草级别,讲到了追李振洋的女孩子把食堂的门挤坏了,讲到了他怎么一个个地拒绝那些递来的情书,讲到了他大学之前似乎都没谈过恋爱,讲到了听说他上了大学似乎有了个女朋友。

八卦谈到兴起,如果不是在开车她大概要手舞足蹈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闭目养神的木子洋每隔几分钟就睁开眼丢个眼刀到她身上。

“能不能专心开车。”

灵超突然意识到,他有这么多故事和二十几年的人生,自己从未参与过。不过这些听着居然有些熟悉,想来自己以前在学校里也是这种光景,是不是也算一种缘分呢?

李振洋的女朋友,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可爱的或是成熟的?天真的还是妩媚的?他这样高的眼光,一定很美吧。

天还没亮,已经到了灵超家楼下,放下两个人,路缨开车把灵超的行李带去他们下榻的宾馆。

灵超站在楼下,北方冬日的清晨还没日出的时刻是刺骨的寒冷,吹的人脸颊发疼的风拼命挤进领口袖口,挤进一切缝和隙,直浸入皮肤和肺腑。家里厨房的窗口隐约透出暖黄色的光,浅浅淡淡氤氲进周遭的黯然。他拿手揉了揉冻红的鼻子。

“洋哥,我想家了。”

声音沙哑,带了鼻音,被揉碎在风里,只有身边的人听到了。

“上去看看?”木子洋皱着眉头,揉了揉灵超的头发。

灵超摇了摇头,“我怕。”

木子洋没说话,陪他站了许久,日头也慢慢爬了上来,只是没有热度。

“走了,吃早饭去了。”木子洋轻轻柔柔地说,拉过灵超冻的泛红的手,揣进自己羽绒服口袋里。始终握着,没松开。

在沙河的一天,灵超拉着木子洋去了桃花源,木子洋没提工作的事,灵超也没多问。玩到晚上才回到市区,两个人在步行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广场的滚动大屏上放着灵超和穆珂一起拍的广告,木子洋停下了脚步,揽过灵超,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整个广告,“拍的不错。”,语气淡漠地夸了一句。

“夸人能走心一点儿吗,一听就言不由衷。”

“拍广告的这个小伙子长的挺好看的。”

噗嗤一下笑出声,“唔,评价很到位。”灵超从他胳膊下钻出来,“对了,我和穆珂分手了。”犹豫一下还是告诉他了,似乎时机比较合适,不至于显得自己对他的想法太在意。

“哦。”依旧是淡漠的语气。

“你又知道了?”

“老岳说的。”

大嘴巴。

岳岳又打了个喷嚏。“你这是感冒了吧老岳。”卜凡在旁边一脸担心。

“谈恋爱还挺有意思的。”灵超踢飞前面一颗石子。

“一看就是以前没谈过恋爱小屁孩。”木子洋撇了撇嘴。

“切,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三十多的人了不还是单身狗?”

俩人都沉默了一段时间。河边的风和北方不符的湿润。

木子洋突然嗤笑一声,“干脆我们凑合凑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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